《私人医生回忆录》2218

书名没敢写全,近期的政治局势似乎又到了转折点上,十月份召开二十大,不少人非常期盼,也有不少人感觉几乎没有意外。偶然被推荐这本书,读起来就上瘾了,几天时间集中读完的。理解共和国的这段历史对于理解当下、理解很多看起来矛盾的政治现象是非常有意义的。按惯例,简单做些摘要。

王洪文才四十二歲,是政治局裡最年輕的委員。他從原本是上海一家紡織工廠安全幹部,竄升到最高政治權力階層的速度之快,使得外界給他取了個「火箭式幹部」的綽號。沒有人知道毛為何喜歡這年輕人,並如此迅速的提拔他。王長得高大英俊,可他是個金箍馬桶,只有中學程度,不學無術,只會賣弄小聰明。他對中國的領導階層沒有任何貢獻。那年五月,毛的健康重大惡化時,王還建議我給毛服用珍珠粉,但我拒絕了。

升太快未必是好事,未必是能力,也未必是好运气,还可能成为历史的罪人。

毛死前兩個月,也就是七月時,汪東興曾跟我透露要逮捕江青的計劃。雖然汪對江表面上漠不關心,而華國鋒也一直是客客氣氣的,但我知道他兩人隨時會逮捕江青四人幫。

四人帮的倒台不只是外部压力,和内部打到了彼此你死我活的状态也是直接相关的。

《實踐論》主張真正的知識是從實踐中,而非讀死書而來,對我這想做外科醫生的人來說可真是一針見血。《矛盾論》使我瞭解解決任何問題的方式在於找出主要的矛盾所在──即尋求解決根本問題之道,而不是專注在外表徵兆上的小節。

经典。

“隨後他說:「我說過,中國對世界有三大貢獻,第一是中醫,第二是曹雪芹寫的《紅樓夢》,第三是打麻將牌。」他又問我會不會打麻將牌,我講不會。由於家庭教育,從少年時代我就將打麻將牌和吸鴉片看成是中國社會的兩個毒瘤,對之是十分厭惡。他說:「不要看輕了麻將,牌是一百八十四張,要按自己手上的牌,桌上打出來的牌,別家打出來的牌路,來判斷自己和每家的輸贏趨勢。你要是會打麻將,就可以更瞭解偶然性和必然性的關係。

M对中国文化的理解挺有意思,可以理解当下掼蛋的流行。

毛的政治觀點中,沒有道德的顧慮。我在知道毛不但認同中國的帝王,而且崇拜令人髮指的暴君後,非常震驚。毛不惜用最殘忍暴虐的方法來達到目標。毛認為在中國歷史上,紂王開闢了東南大片土地,使中國的疆土東抵大海,而且對中國的民族統一有不可磨滅的功勞。比干這些人反對紂王的開拓疆土政策,當然要殺掉。紂王搞了些女人是事實,但是哪個皇帝不搞?毛說:秦始皇是中國的廣闊版圖和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的奠基人。至於焚書坑儒,焚的是宣傳分裂的書,坑的是主張分裂的儒,而且殺的儒生不過四百六十個,實在算不上什麼。有些人在這上面大作文章,真是「抓住一點,盡量擴大,不計其餘」,完全顛倒黑白。

换个角度来看历史,M是很有辩证思维的。

他大笑說:「陰陽五行是不好懂,可能是代表人體內的生理和病理狀態。我主張中西醫結合,首先要讓一些有根柢的西醫學中醫,老的中醫也應該學學解剖學、生理學、細菌學和病理學之類,要能用現代科學闡明中醫的理論,也應該將一些古典的中醫書翻譯成現代語言,或者加註解說明,經過一段時間,總可以形成中西醫結合起來的新醫學,對世界會有貢獻的。」停了一下,他又說:「我提倡中醫,可是我自己不信中醫,不吃中藥,你看怪不怪。」是很怪。

这也是当下中医的困境:挺好,别人用可以,我不用。

那晚是往後多次與毛徹夜長談的開端。毛很孤獨,很少見江青,也沒有什麼朋友。所謂「延安精神」不過是個神話罷了。劉少奇和周恩來有時會來,但毛與他們之間的交談只限於公文上的批閱往來,和不定期在「頤年堂」或毛所巡行的城市裡,舉行的會議討論。毛和其他領導同志之間很少相互來往。他最親近的人是那些年輕、知識水平很低的衛士。談話範圍自然有限。毛愛跟衛士們討論他們的女友,面授機宜,還代為寫情書。但毛無法跟衛士討論他最有興致的兩個話題──中國歷史和哲學。

这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估计到今天也没有任何差异。高层之间能够敞开聊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公文往来更容易,却容易形成误会和隔阂,这也是为什么身边人那么重要。

到今天,我才懂文化大革命那場持續十年的政治大風暴,其實早在一九五六年便已播下了種子,赫魯雪夫於一九五六年二月蘇聯共產黨二十次黨代表大會中發表的那篇反史達林秘密報告是其導火線。赫魯雪夫突如其來的舉動使朱德措手不及。朱德向中央打電報請示時,表示要支持反史達林。毛十分震怒。毛說:「朱總司令這個人十分糊塗。可見朱德和赫魯雪夫都靠不住。

苏共的二十大,改变了苏联,也改变了中国。

到一九五六年,中國已深受蘇聯模式影響,此時已建立了一個深入鄉鎮,由共產黨直接控制的龐大國家官僚體系。農業合作化推展完成,城市中主要的工廠和商店收歸國營。規模較小的手工業工廠和商店不是合作社化,就是交由地方政府經營。就經濟和官僚制度而言,中國社會主義改革似乎已趨完善。  但毛所極力追求的國民精神改造──也就是中國的浴火新生──仍遙遙無期。在龐大繁雜的官僚體制建立後,昔日的革命鬥士成為養尊處優的官僚,汲汲於追求顯赫地位,而將毛的革命理想拋諸腦後。毛深感不耐,他要快速地推動改革,繼續革命奮鬥。但黨官僚、領導幹部紛紛發出警訊,堅持遵循蘇聯的漸進改革模式。毛則認為他們對蘇聯的模仿缺乏創意,在不考慮中國的特殊國情之下,將蘇聯的組織體系全套抄襲過來。毛為此對當年並肩作戰的領導同志十分震怒。

毛為中國畫下的未來藍圖,規模宏大,大膽冒險;毛堅持中國必須迅速進入社會主義國家,此立場與其他中央領導的小心謹慎成為對立的狀態。毛說「不熟悉的事,不要一上來就反對」,便是在批評北京的那些保守派。

伟大的设想进行不下去,却归因为思想问题、意识形态问题,而不考虑人性、不考虑客观环境,这其实是唯心主义的表现,不是唯物主义。

一九五七年六月十九日,毛在二月二十七日擴大的最高國務院會議中所發表的講話,正式刊登在《人民日報》。許多民主人士看了正式出版的毛著都大吃一驚,說內容上同一九五六年最高國務會議上的講話完全不同了。  毛在原本的開明講話中提倡大鳴大放,知無不言,「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但在六月十九日這篇修正的文章中,卻提到了原本沒有的「毒草」和「引蛇出洞」。

毛說:「我一向的辦法是後發制人。可以用三句話說明,一是老子不為天下先,老子指的是李耳,他的辦法就是不首先發難。第二是退避三舍,這是晉文公重耳的辦法,我們原來共事,對我有過幫助,現在打起來了,你打,我先不還手,不但不還手,還要退兵三十里,讓你以為得計,讓你暴露一下,讓大家看清你的面貌。三是來而不往非禮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是孔老夫子的話,既然你打來了,我讓了你,你還打,那麼我也就動手了,你怎麼打過來,我就如法炮製,照樣打回去。  「原來大家還不知道什麼是右派,右派是什麼樣子,說不清楚。現在大家明白了。什麼右派啊,就是反革命派。我說不要叫反革命,不好聽,戴上反革命帽子也不好看,就叫右派吧。

后发制人、随意修改规则肯定是要失去信任。这也是过往政治中最黑暗的部分。

“毛原本希望「八大」將其激烈改革政策形成決議,並確立其為中國獨一無二的領導人。他便將細節交給劉少奇和鄧小平去處理。劉鄧兩人誤以為毛真的要交出權力。“毛說:「我提出辭去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可是我仍然是黨的主席啊。召開八大為什麼事先不同我打招呼,八大的政治報告起草討論,我沒有參加,事先稿子也不給我看,說是來不及了。我又沒有離開中國,有什麼道理說來不及,不讓我看一看呢?」  我不確知毛究竟批閱過劉的政治局報告沒有,但他顯然不喜歡其中強調經濟建設並避開階級鬥爭的論調。我想毛跟我發的牢騷,是他在氣頭上的話。八大路線(即堅持集體領導、發展經濟、反對個人崇拜、主張實事求是等)從未得到毛的支持。

最惨痛的误会。

“跟隨赫魯雪夫起舞,頌揚「集體領導制」的基調,特別令毛不安。如果中國共產黨員真的實施集體領導制,那表示領導人之間地位平等,所有重大決策將經集體裁決。毛的重要性便會銳減。但毛要做天下第一人,他想搞個人崇拜。  毛說他想要退居二線時,他仍想由他決定所有重大事件。但問題就在劉、鄧兩人覺得重要的,毛覺得不重要,沒送來的文件,毛又覺得很要緊。這也就是毛後來所說的「大事不報告,小事天天送」。  我在「八大」會議中首次發現,毛和他的指定接班人劉少奇之間,存在著如此重大的歧異。「八大」是毛與劉、鄧兩人關係的轉折點。毛覺得中央領導人是有意排擠他,並且想削減他的權力。”

今天的集体领导来之不易,虽然也有丧失的风险,但我还是相信有纠错能力。

“汪說:「吃飯當中,主席說,給你們講個故事。戰國時候張儀和蘇秦是同學好朋友。張儀在秦國當了承相,就是等於總理吧。可蘇秦還是個窮光蛋,也找不著工作。蘇秦想,既然張儀闊了,是個大官了,為什麼不去找張儀呢。蘇秦到了秦國,大約就是現在的陝西咸陽。打聽到了承相府。找門官,就等於現在的傳達室,一報。張承相說先住下吧。一送,送到了招待所,這等於北京飯店。蘇秦一住,住了兩個多月,張儀也不見他。蘇秦心裏的火大了。好啊,張儀你不講交情,不見就不見,不求你,老子回家。招待所長送蘇秦回家。到家裏一看,房也修了,家裏也有飯吃了。招待所長同蘇秦講,張承相的意思,怕你留在秦國沒有出息,所以不見你。他勸你,到六國去遊說,就是耍嘴皮子,讓六國聯合起來打秦國。“這樣,張承相在秦國穩當了,你蘇先生在六國也穩當了。蘇秦一聽,真有道理,就這樣做了。  「主席說,講這個故事,不是說你們是蘇秦,我是張儀。這是說明,再好的朋友,也不能靠著過下去。要自己努力,打開出路,互相配合,才能成功。”

有趣的历史故事,好朋友也要靠自己努力、打开出路,才能成功。

“毛說:「在追求自己的目標的時候,如果不是不顧一切,殘酷無情去獲取的話,就不能達到目的。問題在於你確切要知道,你要什麼,你要做什麼,決定去做什麼,要無情地剷除妨礙實現你的計劃的那些無能,又阻礙你前進的一切事務。」由此也可以看到毛對農業公社化的信念。

残酷无情实现目标,不顾一切。

周主管中央日常工作,早在一九六四年,便跟汪抱怨過:「現在辦事情太困難了。黨的事只有彭真在管,軍隊全靠羅瑞卿,政府只有我。這麼大的國家,就這麼三個人管具體的事,別的人都只是說說,不做事。」現在彭和羅雙雙遭受批判,周自然寢食難安,辦事情更難了。所以周希望汪趕快回北京就任辦公廳主任。”

文革期间家更难当。

“毛與領導內部意見分歧其來有自,早在一九五六年,毛就發現黨內整風也起不了多大用處。他動員知識分子幫共產黨整風,反而倒戈相向。他號召「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時,知識分子竟敢質疑起社會主義,還將批評的矛頭紛紛指向毛。這次文化大革命,他決定越過黨官僚的重重關卡,直接鼓勵這些崇拜他的年輕人起來造反。”

利用知识分子打击干部,再打击知识分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毛說:「日本的後面實際上是美國。可是東面的美國,離我們遠得很哪。我看,還是照我們老祖宗的辦法才好,叫做『遠交近攻』。」  我說:「我們的報紙幾乎天天對美國口誅筆伐。越南又在同美國打仗。這怎麼能交往得起來呢?」  毛說:「美國與蘇聯不同。美國沒有佔過中國一塊土地。美國新總統尼克森上台了。此人是個老右派,老反共分子。我是喜歡同右派打交道的,右派講實話。不像左派心口不一,說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樣。”

远交近攻这个核心策略,要能坚持到现在就不一样了。

“毛接過來說:「這問題很好,我年輕的時候,就愛從不同角度看問題。至於我說過的話,今後肯定會有不同的解釋,必然如此。你看從孔老夫子到佛教、基督教,後來還不是分成許多派別,有著許多不同的解釋。任何事物沒有不同的解釋,就不會有新的發展、新的創造。否則就停滯,就死亡了。」  

但毛這次會議的目的卻沒有達成。紅衛兵仍四分五裂,毛似乎決定不再信任年輕人。八月五日,毛為表示對工人的關懷,經汪東興給了他們一些巴基斯坦外交部長胡珊送的芒果。毛的這一行動顯示毛已對各成派系、相持不下的學生失去信心,轉而寄望於工人。不久後,數以百萬的中學和大學生相繼下放農村。毛認為學生該跟貧下中農好好學習,接受再教育。”

学生红卫兵们没让毛满意,就安排去上山下乡了。

“一時會議代表都以為這是毛的意旨,紛紛發言,主張設國家主席。早在一九七○年初,毛就向政治局常委表示,他決不再出任國家主席,也不要設國家主席。但大部份中全會的會議代表並不知道。一旦恢復設立國家主席而毛又不出任,在這種情況下,只有林彪為唯一可能人選。這便是林的如意算盤。林彪這下犯了和劉少奇一樣的政治錯誤──以為中國可以有兩個主席。在毛眼裏,想和他齊頭並立是犯上作亂。”

皇帝的权术就是不明说,可能还误导,看你能搞明白不。

“周恩來的癌症是促使鄧小平復出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則是,林彪死後,政治局勢日漸複雜。當時正是以江青、張春橋、王洪文、姚文元為一方,周恩來、葉劍英為另一方,正在明爭暗鬥得不可開交。他們雙方在林彪事件的看法上意見相左,涇渭分明。  周恩來批林彪是極左,在工作上就要校正文化革命中的極左作法。江青、張春橋等一再宣稱林是極右。周則是「右傾回潮」。毛在此事上支持江青。在一九七二年十二月十七日,毛在一次談話中說:「林彪是極右,修正主義,分裂,陰謀詭計,叛黨叛國。”

“我同他們回到三○五醫院以後,他們都覺得毛的病很不好辦。在檢查以前,他們設想可能是帕金森氏症,或者是有過小的中風。但是檢查以後,他們共同認為是種罕見的運動神經元病(motor neuron disease),在西方稱之為肌肉萎縮症(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也就是大腦延髓和脊髓內,主宰喉、咽、舌、右手、右腿運動的神經細胞逐漸變質死亡。”

ALS直到基因治疗药物出来才算有个办法。

“周那時的身體也不好,在等毛批准他動手術。據化驗員分析,周每天從尿中要排出不下一百毫升的血。周想做手術,醫生們也認為不能再拖下去了。可是原來毛已有話在前,不同意做手術切除。沒有毛的同意,周不敢開刀。這時尿血已經這樣明顯,沒有人向毛報告。最後是鄧穎超找化驗員小李,讓她向毛說明情況,爭取毛同意。小李也是醫療組的一員,因為不是醫生,沒有「醫生專嚇唬人」的嫌疑,而且尿血是她在檢驗,情況瞭解得比較清楚。李向毛說明以後,毛同意了。周在一九七四年六月一日住進三○五醫院動手術。”

总理不容易啊。

发布在Book. 将该链接存入书签发表评论或留个互链:互链地址.

添加一条评论

你的电子邮件不会被公开或用作其他用途。 标记*的项为必填项。

你可以使用以下HTML标签和属性。 <a href="" title=""> <abbr title=""> <acronym title=""> <b> <blockquote cite=""> <cite> <code> <del datetime=""> <em> <i> <q cite=""> <s> <strike> <strong>

*
*

这个站点使用 Akismet 来减少垃圾评论。了解你的评论数据如何被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