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讲述Wework崛起和衰落的故事,伴随着资本的大起大落,也是整个流动性过剩大放水时代的经典故事了。对比当下美联储快速加息的背景,这样的时代和故事可能以后很难看到了。当年的中国,这个模式也诞生了若干家创业公司,故事大同小异。
可以参照着WeWork在2019年提交的招股书S-1文件来读。当初创始人费劲心思选择的图片、排版,要创造全球影响力、带给地球意识成长的若干大词、独创的财务指标都是书中揶揄的对象,也是鲜活的历史。
照例做些摘抄如下。
Benchmark在业内以选择精准著称,投资的公司数量少于其他顶级VC。Benchmark主要致力于发掘能导致宏观经济变化的业务,而非微小的竞争优势企业。Benchmark的合伙人和投资组合中的企业都试图了解越来越多的千禧一代员工的需求和愿望。公司也开始投资Uber这样的公司,因为这种公司在试图改变数字世界的同时,也在改变现实世界。
Bill Gurley认为拥有高估值的企业需要拥有能够轻松获客的网络效应。从未有人试图声称房地产这个行业也能形成网络效应,或者说在一个最大玩家只能控制小众市场的行业中,能有谁为企业构建一条护城河?Benchmark的合伙人犹豫不决,但邓利维仍然感到好奇。这种“单位经济”——公司从每个用户身上赚了多少钱——比多数科技公司要强得多,后者很可能好几年都无法从用户获得任何收入。据WSJ报道,截止2012年,Wework营收数百万美元,利润高达170万美元,这也是其历史上最后一个盈利年份。
Benchmark的理念依然很值得学习。对于价值的追寻和判断也是如此,对Wework的问题其实看的是一针见血。于是真正打动其投资的,不是这个生意模式,而是创始人了。最终按1亿估值投资了1650万美元。
Wework的超级投票权要求上,邓利维最终还是让步了,但在此之前,他向董事会发出了警告:我只想留下一句话让你们想想:绝对的权力一定会导致腐败。
果然如此,值得深刻思考。VC和创始人的关系是对等的,创始人与资本交换的,也不仅是分红权,还有决策权。决策权的价值如果VC不珍视,创始人把公司搞坏而毫无办法,也就是咎由自取了。
《快速公司》杂志2000年3月发表了一篇题为《未来办公室》的文章,这家据说打造未来办公室公司的名字叫雷格斯,是1989年在比利时创办的,当时在25个国家拥有250家分店,每周新开两家。文章发表时,雷格斯正准备在伦敦上市,其股票快速涨了40%,市值超过30亿美元。但在网络泡沫破裂时,雷格斯也随之奔溃。租户纷纷放弃续约,收入大幅下降,无法覆盖长期的租赁成本。2003年,雷格斯美国分公司破产。
当2014年底WeWork估值达到50亿美元时,雷格斯已经恢复元气,改名为IWG集团——一家利润丰厚但缺乏激情的公司,尽管拥有2000家门店,收入超过20亿美元,市值却没有回到顶峰,被WeWork超过。相比之下,WeWork仅有24家门店,收入不到1.5亿。
雷格斯 vs WeWork的故事再次印证了多读历史、多了解历史的必要性,太相似的故事了。如果研究明白雷格斯当初的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不难聚焦到WeWork的核心问题上,得出正确判断。
亚当对上市兴趣不大,担心这么做会失去控制权,限制自己野心的范围。
这个是极其危险的信号。合格的创始人要遵守商业规则,以商业服务社会,要能进退,而不是服务自己的野心,只能进不能退。
愿景基金的最初代号是“水晶球计划”,意在推动孙正义的300年计划。他认为社会正在接近奇点,届时人工智能将非常先进,人脑和极其会难分伯仲。只要有足够资金,就可以加速这一转变过程,同时产生盈利。孙正义打算5年内花掉这笔千亿基金,并向沙特王储承诺他的投资会得到一份“孙正义礼物”——10倍回报。
两人驱车离开WeWork总部后,孙正义打开Ipad开始草拟交易条款:投资40多亿美元。孙正义签下名字,又在旁边画条线,然后把手写笔交给了亚当。整个交流过程,从孙正义12分钟的参观,但签字,再到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风险投资,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今年的愿景基金陷入了困境,最大的项目就是wework。不得不说,孙正义的愿景和设想是非常宏伟的。只是时代和技术没有他想的那么好,所以未来其实很难预测。不过有趣的事这个交易的Term居然是孙正义手写的,大佬果然与众不同。孙正义以为是又一个阿里,但历史这次没有重复。
募集说明书中有个独特的指标“社区调整息税前利润”。EBIT常见,但社区调整是WeWork的独创,公司认为设计、营销的管理费用等成本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消失,所以应去除这些成本。这么调整将其2017年的9.33亿美元亏损变成了2.33亿美元盈利。实际上这些成本不太可能消失,而这个令人生厌的属于让很多人觉得只是又一次试图让投资者相信WeWork。在21世纪的首个十年,许多高增长却亏损的独角兽公司杜撰财务指标,体现他们认为一旦停止为规模增长投入资金,公司会赚到多少钱,比如Uber的版本是“核心平台贡献利润率”。纽约时报的记者说这些标准是“扣除所有糟糕因素以后的收入”,FT讲这个社区调整EBIT称为可能是这一代人最为臭名昭著的金融指标。
独创财务指标来掩盖亏损这样的妙招,WeWork也是绝了。其实商业的逻辑没那么复杂,越是要创造新的词汇,可能就越是在掩饰问题。
5月,摩根大通、高盛和摩根史丹利举行了一场竞逐,以争夺主承销商的地位。摩根大通给了亚当夫妇5亿美元的个人信贷额度,以其股票担保,还在推介时暗示其可以以460亿美元以上的估值上市,最高可达630亿美元。摩根士丹利有个团队在一年前表示未来上市的目标估值定在1040亿美元,但5月份新团队格莱姆斯表现的较为冷静,认为其潜在估值为180-520亿之间;而高盛给出的估值时960亿美元。
历史反复说明,这些卖方的估值是完全不值得信任的。买方还是要坚持自己的判断和理解,任何时候。今天的wework只有17亿美元的估值了,查了下历史,是去年SPAC上市的,当时估值90亿美元。
1月,亚当向法拉第电网公司投资了3000万美元,这家苏格兰公司试图彻底改造可再生能源的输送方式,也是迷你愿景基金所投资的一家。这笔投资让其估值升至34亿美元,当然也归功于其不愿意透露的革命性技术。创始人在办公室展示着亚当斯密的名言:所有的金钱都是信仰问题。8月份这家公司就倒闭了。
All money is a matter of belief.不靠谱的创始人也可以有正确的信仰。
如果亚当不曾遇见孙正义,会发生什么?WeWork可能会成为一家上市公司,在2017年某个时候就已经耗完资金,以十几亿美元的估值上市。公司增长就会放缓,那些步入成熟期的项目能按计划带来可观的收入。
很有趣的设想。彼此成就、彼此伤害,最后也可能是彼此成就,命中注定要经历的,就经历吧。